【古窑讲堂】吕成龙：《明清官窑瓷器》（六十六）变幻莫测的窑变釉

故名思义，窑变釉是窑内变化所得。瓷器在窑内烧成时，由于釉中含有多种呈色元素，经氧化、还原作用，出窑后即呈现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。它本出于偶然，由于色彩特别，人们又不知其原理，只知道经窑火变化所致，故称之为“窑变”，俗话称“窑变无双”。正如《稗史汇编》所云：“瓷有同是一质，遂成异质；同是一色，遂成异色者。水土所合，非人之巧所能加，是之谓窑变。数十窑中，千万品而一遇焉。”由于窑变釉往往为两种以上釉色融合在一起，显得缤纷华丽，故有人称之为“花釉”，也有将“窑变”与“花釉”连起来称为“窑变花釉”。

我国生产窑变花釉瓷有着悠久的历史，早在唐以前的青釉瓷上即偶有窑变现象。唐代河南鲁山窑、郏县窑、登封窑等生产的黑釉花斑瓷，时称“花瓷”，在漆黑的釉面上缀以蓝、白色交融的花斑，宛如夜空中绽放的礼花，耀人眼目。宋代河南禹县钧窑生产的铜红窑变，可谓鬼斧神工，变化莫测。其基本色调是红、蓝、灰白交织在一起，有的呈光芒放射状；有的横向或斜向浸润，如同彩霞映照着云雾缭绕的峰岚；有的纵向垂流，犹如瀑布从山巅上直泻而下，气势雄浑。

从文献记载来看，景德镇的窑变釉始见于宋代。南宋周辉撰《清波杂志》云：“饶州景德镇，陶器所自出，大观年间有窑变，色如红朱砂。”但从景德镇瓷业发展史看，清代以前，窑变釉瓷都是偶然出现，而不是人为生产的，且偶尔烧出的窑变釉瓷也几乎没有实物流传下来。这与当时陶工的迷信思想有密切关系。当时人们不清楚窑变的成因，便把偶然出现的窑变釉瓷看成是一种不祥的“怪胎”，认为如果烧出了这种“怪胎”，不是预示着“倒窑”，就是人要遭殃。所以当时陶工一般都偷偷地把所谓的“怪胎”敲碎埋掉，这就是古人所谓“莹或缠度，临照而然，物反常为胎，窑户亟碎之”。明代郭子章《豫章大事记》亦曰：“瓷器以宣窑为最佳，中有窑变者极奇，非人为所致，人多毁藏不传。”

清代窑变釉是雍正、乾隆时景德镇御窑厂在生产仿钧釉基础上繁衍出的一个新品种，所以也称“钧红花釉”，作为著名的色釉专门生产。作法是先在涩胎上施一层仿钧铜红釉做底釉，上面再覆盖一层能产生液相分离并含有适量钴、铁、锰的特制釉料（称作花釉），然后入窑经1300℃左右的高温还原焰焙烧而成。在还原气氛中烧成时，釉中含铜呈红色，含铁呈青色，含钴呈蓝色，含锰呈紫色。当釉中同时含有这些元素时，釉层一经熔融垂流，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，即呈现出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。其中最为人所称道的是那种纹理流淌成火焰状的釉面，色彩主要为交织在一起的红、蓝色，闪红的俗称“火焰红”，闪青的俗称“火焰青”。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雍正窑变釉弦纹瓶，是这类瓷器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。瓶通体以火焰红色釉为主，釉中密集地散布着闪蓝、闪紫似火焰般的花釉，肩、腹部火焰般的条纹较疏，至颈部变得密集，看上去恰似升腾的火焰，绚丽奔放。

雍、乾两代的窑变釉皆十分出色，但有一些不同。雍正窑变釉瓷器的特点足色彩流动多变，器物的里口釉多为润沽的月白色，有的还夹杂浅蓝色的细丝纹，个别器物的里口釉为酱黄或黑褐色。乾隆早期窑变釉还能保持雍正时“火焰青”、“火焰红”流动多变的特点，随后逐渐演变为红、蓝、月白各色交织的块状斑纹。至晚期，釉中月白、蓝色较少，多为稍有变化的红色釉。

清代的窑变釉虽亦入火使釉流淌，颜色变化任其自然，但已经能够人为地配制釉料，控制火候，可以说基本上掌握了窑变的规律，成功地烧制出大批窑变花釉瓷。清代蓝浦《景德镇陶录》载：“窑变之器有三，二为天工，一为人巧。其由天工者，火性幻化，天然而成，……其由人巧者，则工故作幻化物态，直名之曰窑变，殊数见不鲜耳。”

由于窑变釉变幻莫测，即使两件相同的作品，施釉工艺和所施釉料完全相同，但若烧成时窑位不同，出窑后色彩也肯定会不一样。因此，烧制窑变釉瓷时不断会有新颖的釉色出现。据《唐英奏折》，督陶官唐英曾将新出现的窑变釉瓷作为“祥瑞之征”呈献皇上，以求得皇上的欢心：“乾隆八年十一月内，奴才在厂制造霁红瓷器，得窑变圆器数种，计共二十六件，虽非霁红正色，其釉火变幻实数十年来未曾经见，亦非人力可以制造，故窑户偶得一窑变之件，即为祥瑞之征，视同珍玩，至霁红一种出窑之后，除正色之外，类皆黑暗不堪，从来有另复色泽生疏鲜艳者，今现得霁红窑变各种，理合一并奏进，伏祈皇上睿鉴。谨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