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古窑讲堂】阎崇年：大故宫2（四十三）承乾宠妃之崇祯宠妃

在承乾宫(永宁宫)居住的后妃，崇祯帝的田贵妃很有故事。

崇祯帝皇后周氏，父周奎，先是苏州人，后迁居大兴(今北京市)。讲田贵妃跟周皇后有关系吗？有。明朝规定：宫中选大婚(皇后)，一后以二贵人陪；中选，皇太后罩以青纱帕，取金玉信物系其臂；不中，则以年月帖子放到淑女袖里，赐以银币遣还。就是说，在选皇后时，是“一正二陪”，在三人中选取一人。但实际上，情况复杂。有的皇后己经内定，陪选的实际上是“托儿”；有的先为王妃，皇子继承皇位后，王妃(清为福晋) 自然晋为皇后，也不需要走那一套烦琐的过场。

崇祯帝的后妃，著名的是一后二妃：一后是周皇后，二妃是袁贵妃和田贵妃。周皇后和袁贵妃，在《大故宫》第一册的《崇祯三悲》中已介绍过，而田贵妃呢？据《玉堂荟记》等书记载，就居住在承乾宫。在田式入住以前，此宫名为永宁宫，崇祯帝改为承乾宫，令田贵妃居住。崇祯七年（1634年），安匾于东配殿曰贞顺斋，西配殿曰明德堂。（《清宫述闻》）从这些举措看，崇祯帝确实是非常宠爱田贵妃的。

其实，崇祯帝这一改名，未必算好，因为“永宁”是要后宫永远安宁。对于后宫来说，安宁——平安、康宁是最为重要的。“永宁”改为“承乾”，“乾”为天、为帝，崇祯帝本意可能是，田贵妃住在这里，承受、承顺皇帝沫浴恩宠，但“宠”过了头，也会使后宫既不平安，也不康宁。后来事实证明，田贵妃在承乾宫里的确是不平安、不康宁的。

田贵妃原籍陕西，后家扬州。她的父亲田弘遇，因为女贵，官左都督(正一品)。崇祯帝朱由检为信王时，田氏就到了信王府邸。崇祯元年（1628年），朱由检登上皇位，田氏也就册为妃，后晋贵妃。

田贵妃长得美：“妃生而纤妍，性寡言，多才艺。”（《明史·后妃传》卷一百十四）看来田贵妃长得像南方女子，线条姣美，容颜艳丽，外静内动，多才多艺。素养高：她琴棋书画，歌舞诗词，都有特长，也颇出色。她画的《群芳图》和《兰花图》，让崇祯帝格外喜爱。她写的字，娟丽秀美，也让崇祯帝动心。会打扮，她的穿戴很不一般。田贵妃生长在江南，入宫后也将江南服饰带到宫里，宫中称她的衣饰为“苏样”。平日服侍田贵妃的宫女，逢年过节时，头上的饰物多由田贵妃插戴，穿戴得体，风格清奇，这使其他宫院的宫女羡慕不已。有情趣：在宫中的夹道里，暑夏月光，乘着肩舆或车驾，日中骄阳，戴着编织的伞盖，遮蔽阳光，随从的太监和宫女，欣赏月色，享有荫凉，都很高兴。能生子：崇祯帝有七子，前三子是周皇后生的，后四子都是田贵妃生的。

田贵妃的活泼机敏性格，可能同她父亲的遗传基因有关。《明史》记载她父亲“好佚游，为轻侠”，是一个好活动、讲排场的人。田弘遇既贪婪又悭吝。他从宁波回京，装载十三船的钱，倒腾获利，得银万计。田家大兴土木，但对匠作，不给吃饱，不给工钱，工匠有的伺机逃跑，未跑的怨声载道。

史书评价田贵妃说：“能书，有机智，上颇暱之，即袁贵妃远不及也。以是后多不得见上。”(《罪惟录》卷二)就是说，田贵妃长书法，擅绘画，聪明机智，美丽娇人，崇祯帝特别亲昵她，就是袁贵妃也望尘莫及；因为田贵妃受宠，就连皇后也难得见上皇帝一面。

田贵妃得宠，娇媚俊丽，才艺超群，遭到周皇后和袁贵妃的“羡慕妒恨”！再加上她受宠而骄，更得罪了周皇后——由“羡慕” “嫉妒”而转为“怨恨”！周皇后怎样对待田贵妃呢？一个办法是“晒着她”。新年正月初一，天气严寒，田妃来朝——给周皇后拜年，车子停在宫檐下，等了很久，皇后御坐，才受其拜，拜完就离开，一句话不说。而袁贵妃也来拜年，二人甚欢，说话多时。

田贵妃给周皇后拜年，遭受冷遇，心里含恨，向谁哭诉呢？只有向崇祯帝帝倾诉：“向帝泣!”崇祯帝听到这番哭诉，很心痛爱妃，便报复周皇后。怎样报复呢？一天，在交泰殿崇祯帝与周皇后说话，心里有气言语不合，崇祯帝一推，周皇后倒地。周皇后生气，哭泣不已，也不吃饭。这也不是办法啊！崇祯帝主动和缓，派太监送貉皮夹袄给皇后，并问皇后起居，帝后矛盾，才算缓和。

崇祯帝御妻有术，既示好周皇后，又牵制田贵妃——不久，借个茬斥责田贵妃，让她迁居启祥宫(太极殿)，三月不召，故意冷淡。但事情总有转机，一天，周皇后陪着崇祯帝看花，请召田贵妃。崇祯帝不说话。周皇后派太监用车迎来田贵妃。崇祯帝见了田贵妃，史书记载：“乃相见如初。”田贵妃对崇祯帝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魁力与磁力，从此她又受宠如故。

田贵妃有心计。崇祯十三年（1640年），田贵妃和周皇后发生冲突，事情是由田贵妃告周皇后状引起的。据《枣林杂俎》记载：一天，崇祯帝召田贵妃。惯例是贵妃乘凤舆，由小太监抬着。这一天田贵妃却由宫女抬着，崇祯帝见了，觉得很奇怪，问为什么，回答说：“小珰多姿肆无状。”让她举例说明。田贵妃说：“闻坤宁宫小珰狎宫婢，故远之耳。”崇祯帝听后，觉得田贵妃懂得礼仪，并命搜查坤宁宫小太监的住所，获得太监与宫女之间见不得人的东西。这是因为宫里的太监和宫女，多有自己的“对儿”，叫做“对食”，也叫做“菜户”。在这件事情上，田贵妃与周皇后的暗斗，田贵妃得胜。时田贵妃谋夺嫡，借此陷害周皇后。后在贵妃宫中也搜得狎具。（《枣林杂俎》）

但是不久，田贵妃犯了大忌，得罪了崇祯帝。这是怎么回事呢？

明大太监曹化淳派人到南京、扬州，用重金得歌舞女子奉献，崇祯帝特别宠爱，好几个月，不与妃见。又逢大旱，崇祯帝“以旱故，斋宿武英殿”。时值田贵妃诞辰，崇祯帝打算回宫。田贵妃手写奏疏劝谏。崇祯帝很不高兴，手批：“数月不与卿相见，学问视昔大进。至歌舞一事，祖宗朝皆有之，不自肤始也。盖妃亦以义挟上云。”（《罪惟录》卷二）

屋漏又遭连阴雨。田贵妃连受丧子的打击：她共生育四个皇子，除皇四子永王慈炤在李自成攻入北京后不知所终，皇五子悼灵王慈焕、皇六子悼怀王（未命名）、皇七子也未名，都先后早亡。其中皇五子慈焕，《明史》记载一个故事：“悼灵王慈焕，庄烈帝第五子。生五岁而病，帝视之，忽云：‘九莲菩萨言，帝待外戚薄，将尽殇诸子。’遂薨。九莲菩萨者，神宗母，孝定李太后也。太后好佛，宫中像作九莲座，故云。帝念王灵异，封为儒孝悼灵王玄机慈应真君，命礼臣议孝和皇太后、庄妃、懿妃道号。礼科给事中李焻言：‘诸后妃，祀奉先殿，不可崇邪教以乱徽称。’不听。十六年十二月，改封宣显慈应悼灵王，去‘真君’号。”（《明史·悼灵王慈焕传》卷一百二十）

崇祯十五年（1642年）三月，田贵妃连续丧子，又受到皇帝冷落，过度忧伤，将仅剩的皇四子朱慈炤托付给天启帝懿安皇后抚养，带着重病，回承乾官，同年（1642年）七月，病死于承乾宫。

田妃死后得以安宁。葬在北京昌平十三陵天寿山。崇祯帝死后，清军入关，清摄政睿亲王多尔衮为崇祯帝发丧。明朝后妃随帝葬，唯独崇祯帝后随妃葬。崇祯帝与田贵妃，不是妃从帝陵，而是帝从妃园，崇祯帝与周皇后同葬于田贵妃的寝园，名思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