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古窑讲堂】阎崇年：大故宫《御窑千年》（二十二）成化斗彩之监陶清官

在朱祁镇、朱祁钰兄弟天子的三十年期间，于御窑瓷器，有一件大事：永乐十九年（1421）烧毁的皇宫三大殿以及乾清、坤宁二宫，在正统六年（1441），重建告成。“奉天、华盖、谨身三殿，乾清、坤宁二宫成。”而后，朝廷颁布谕旨，北京为首都，南京为行在（陪都）。三殿二宫建成，需要大量瓷器。景德镇御窑进入复兴期。

成化时有一位贤能清廉的官员何瓛，被派往景德镇督陶。何瓛的事迹，《先别驾西野公传》有记载。

何瓛，字廷玉，号西野，华亭（今上海市）人。自幼聪颖隽秀，作文赋诗，众人惊讶。但是，参加科考六次落第，成化初年，顺天乡试再次落第。连连下第，他悒悒不乐，一位张公惜才，建议他去做官，他到吏部竞聘任职，被派为饶州别驾。别驾，就是副职。当时有句民谚：“宁愿做县正，不愿做州副。”民间也说：“宁做鸡头，不做凤尾。”他愿意做县的正职，而不想做州的副职，心里怏怏不乐，又找张公述说。张公说，饶州的副职，虽官府在府城鄱阳，却有衙署在景德镇，所职掌事务只有御窑厂一事，没有杂务，劝他就职。于是，何瓛携带家眷到景德镇上任。

当时，成化帝要龙凤图案的瓷器，欲以宣德窑为范型，照样烧造，务求精美。皇命下到饶州。何瓛闻命之后，既苦恼，又担心。他日思夜想，战战兢兢，会同工匠，共同密商。于是，他们选取精细原料，设计最佳图样，每次烧窑，放置上百成千的瓷胎。然后，何瓛整肃衣冠，与同事一起，默默祷祝。神奇的是，瓷器经过窑火，产生窑变——或器形变，或颜色变，如蓝白色变为红色，等等。大家额手相庆，烧窑完全成功。上呈瓷器，极合宫中意旨。

何瓛三年任满，又任三年，期末考核满意，再留任三年。何瓛在饶州连任九年。

何瓛离任时，多处延请，他一概拒绝，最后离职。浮梁官民敬重何公，工匠、市民有的背着慈母，有的搭起帐篷，夹道相送，盛况空前。

大家感动的是，何瓛居官，清廉勤慎，体恤民情。窑变的瓷器，不可再现。这些窑变的精品，他没有上交。交了，朝廷再要，到哪里找呢！他将这些窑变极品，储藏仓库，加以封存。景德镇人感激何公高恩大德，为民造福。

何公不攀富贵。宁王看中他的孙子，要结为姻亲。他认为此或非福，毅然辞婚。后来宁王败落，何家未受牵连。

何瓛退休后，家居悠闲，读书著述，游戏泉石二十年，卒年寿八十五。这是《论语·雍也》“仁者寿”的又一史例。

成化瓷器小件颇多，因有“成化无大器”之说，其实不然。成化也有大盘、大碗、大瓶、大罐。如成化大碗，口径22.9厘米，足径8.5厘米，高11厘米；成化三彩鸭形香薰，高25.3厘米，不能算小。但总体来说，成化以小件精美瓷器闻名于世。

成化之后，明代御器厂及其瓷器，高峰迭起。

【小资料】

（1）鸡缸杯，清代已很名贵。朱彝尊《曝书亭集·感旧集序》云：“盖常以月之朔望，观京师慈仁寺集，贵人入市，见陈碗争视之。万历窑器，索白金数两。宣德、成化款者倍蓰之。至鸡缸，非白金五镒市之不可。”镒，赵岐《孟子》注、阮元《孟子》校勘记等均作“二十两为镒”。是知一只鸡缸杯，清朝中期值银百两。

（2）瓷器品种，类别如杯、盘、碗、盅、罐、瓶、尊、觚、缸等，而且每一类都有多种。色釉如宝石红、矾红、宝石蓝、洒蓝、黄釉、绿釉、紫金釉、仿哥釉、仿汝釉、仿龙泉釉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