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古窑讲堂】阎崇年：大故宫《御窑千年》（二十一）成化斗彩之斗彩争艳

成化御窑瓷器，数量大，精品多，工艺美，有创新。其中，成化斗彩最享盛名。

什么是明成化斗彩瓷器？就是明朝成化年间烧造的，争奇斗艳、色彩缤纷的瓷器。斗彩瓷器的烧造工艺大致是：先将瓷胎画青花，上釉，入窑经1300℃高温焙烧；再在釉上绘画红、黄、绿、紫等各种色彩的图画和纹饰，二次入窑经600℃-800℃低温烧造完成。釉下青花与釉上彩画，争相斗艳，色彩鲜丽，因而得名斗彩；此种技法虽萌发于宣德朝，却在成化朝成熟，而称成化斗彩。下面重点介绍明成化斗彩“鸡缸杯”“三秋杯”和“天字罐”。

明成化斗彩瓷器中，名气最大的是斗彩鸡缸杯。我举两个例子。

第一例，1999年4月，在香港苏富比中国文物艺术品拍卖会上，一件明代成化斗彩鸡缸杯，拍出了2917万港币的天价，刷新中国瓷器的最高拍卖纪录。

第二例，2014年4月8日，又一件明成化斗彩鸡缸杯在香港苏富比中国瓷器及工艺品拍卖会上，以2.8124亿港币成交，再次刷新中国瓷器的最高拍卖纪录。

成化斗彩，传世罕见，在此举斗彩鸡缸杯、三秋杯、天字罐三类器大家欣赏。

斗彩鸡缸杯为御用酒具。明朝宫廷，已喝白酒。酒味浓烈，故用小杯。相传成化帝与万贵妃，明宫月夜，碰杯戏饮，腮红血热，恋情愈烈。

明成化斗彩鸡缸杯，台北故宫博物院藏。高3.4厘米，口径8.3厘米，足径4.3厘米，因杯形似缸，外绘画子母鸡而得名。成化斗彩鸡缸杯，胎体轻薄如纸，釉质晶莹如玉，杯内光素无纹饰，杯底铭成化年款。外壁以斗彩技法装饰，绕杯绘两组相同鸡群：均为一公鸡、一母鸡、三雏鸡。鸡的姿态各异，生动灵活。画匠以娴熟的画技，画出母鸡和公鸡的沉稳、雏鸡的顽皮，活灵活现，跃然瓷上。鸡群周围，洞石清秀，萱草碧青，月季吐艳，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。娟秀的杯体，疏朗的构图，协和相配，浑然有致，技艺卓绝，宛如天成。图案设色以淡雅的钴蓝，配以红、黄、绿、紫等色彩，给人以恬淡柔丽之美感。

明成化斗彩鸡缸杯

实际上，成化斗彩鸡缸杯，早在明朝万历时期就价值连城，深受万历皇帝喜爱。明沈德符《万历野获编》记载：“成窑酒杯，每对至博银百金。”成化斗彩鸡缸杯，新颖的造型，精湛的画技，阴柔之美，令人喜爱，备受鉴瓷家们赞赏。如明代郭子章撰《豫章陶志》曰：“成窑鸡缸杯为酒器之最。”清初大收藏家高士奇《成窑鸡缸歌注》曰：“成窑酒杯，各式不一，皆描画精工，点色深浅，莹洁而质坚。鸡缸上画牡丹，下画子母鸡，跃跃欲动。”清代康熙以来，直至今日，成化斗彩鸡缸杯的仿品不断涌现，也反映出人们对这一名品的喜爱。乾隆帝不仅让景德镇御窑仿制，还题诗云：“朱明去此弗甚遥，宣成雅具时犹见。寒芒秀采总称珍，就中鸡缸最为冠。”

明成化斗彩三秋杯，故宫博物院藏。高3.9厘米，口径6.9厘米，足径2.6厘米。为什么叫三秋杯？因画面描绘的是秋天景色，而秋季指农历七、八、九月三个月，称为“三秋”，故有“三秋杯”之称。这件三秋杯，轻灵娟秀，薄如蝉翼，釉彩淡雅，画意清新。外壁绘两组斗彩山石、兰花、绿草，几只飞蝶，翩跹起舞，上下翻飞，栩栩如生。拿着瓷器，手的指纹，从背面看，纹理清楚。杯底有“大明成化年制”款，据研究，这是用景德镇麻仓土烧造成的。相传成化帝专为万贵妃烧造，共烧瓷杯五对，选出这一对最好，而将其余的毁掉，并处死烧造工匠。工艺失传，瓷土用绝，这一对三秋杯，成为传世精品、孤品、神品。

明成化斗彩三秋杯

要说三秋杯，必说孙瀛洲（1893-1966）。孙瀛洲先生原是河北冀县（今冀州市）农民，后为北京敦华斋古玩店老板。他学勤业精，20世纪40年代，曾以40根金条，从当铺买到清宫流散出的一对斗彩三秋杯。1956年，他将这对孤品三秋杯捐献给故宫博物院。他先后共捐献三千余件文物给故宫博物院。在故宫任研究员期间，孙先生学术精深，著述也丰，却在1966年“文革”初期不幸去世。

明成化斗彩天字罐因罐底有青花书写的“天”字而得名，属于成化斗彩瓷器中的名品。

1．明成化斗彩海水天马图“天”字盖罐，台北故宫博物院藏。高11.3厘米，口径5.6厘米，足径7.3厘米。带平顶盖。外壁绘四匹天马——天马二青、一红、一黄，奔驰在海水浮云之间。盖面绘波涛红彩天马。罐底有青花书写的“天”字。原盖完好，弥足珍贵。

明成化斗彩海水天马图“天”字盖罐

2．明成化斗彩缠枝莲纹“天”字盖罐，故宫博物院藏。高8.3厘米，口径4.3厘米，足径6.5厘米。腹部以青料绘出六朵盛开的莲花，不施釉上彩。周边衬以缠枝莲纹，茎蔓与叶片以青料双钩轮廓线，釉上填以绿彩。盖面中心以青料双钩团莲一朵，釉上填涂矾红彩，鲜艳夺目。外底中心署青花楷体“天”字。原盖保留，亦足珍贵。

明成化斗彩缠枝莲纹“天”字盖罐

3．明成化斗彩海水云龙纹“天”字盖罐，故宫博物院藏。通高13.1厘米，口径8.7厘米，足径11.2厘米。腹部主题纹饰为海水云龙纹，双龙填黄彩，朵云及海水施绿彩，波涛系先在釉下以青料勾绘线条，再于釉上覆盖绿彩而成，此种施彩法被称作“复彩”。外底署有青花楷体“天”字款。此罐附有平顶圆盖。专家发现，盖略显大而笨拙，盖与罐的彩色有别。经查《清官内务府造办处各作成做活计档》记载，此罐的盖子当是清代乾隆年间唐英奉旨配制的。

明成化斗彩海水云龙纹“天”字盖罐

上述成化帝喜爱的“天”字盖罐，色彩绚丽，绘图丰富，质地优良，小巧雅致，是做什么用的？有说是茶叶罐，但不会那样少；有说是赏玩罐，也不会那么少；还有说是春药罐，也找不出证据。哪种看法正确呢？眼见的人已过世，健在的人没经眼，文献阙载，只能存疑。

明代景德镇御窑在历史积累的基础上，既有外在文化因素，又有内在技艺因素，还有帝王个人因素——结果产生了御窑成化斗彩鸡缸杯、斗彩三秋杯、斗彩“天”字罐等旷世绝品。

明成化御窑的斗彩瓷器，多为宫廷生活用品或艺术品。流传到今天，我们能够看到许多成化时期的餐具、茶具、酒具、文具等艺术品，品种繁多，器形小巧，青花色彩淡雅，斗彩设色清丽。

下面再说一说茶器。明代饮茶，不分宫廷、僧侣、文士、民间，被视为开门七事——油盐柴米酱醋茶——之一。从陆羽《茶经》问世后，吃茶逐渐被推向艺术层面。王公贵族，文人雅士、庶民百姓，论茶、煎茶、品茶、斗茶，成为一种时尚。茶具也愈加讲究。宋代的兔毫盏，元代的茶注，明代的茶壶、茶盅、茶碗、茶盏等，花样繁多，工艺考究。

明人喝茶方式与唐宋有很大不同，唐代是煮茶，宋代是点茶，而明代则改为泡茶（近似今人泡茶法）。第一泡茶汤倒掉，继之二泡、三泡，茶事注重茶色、茶香、茶味、茶韵。

伴随喝茶方式的改变，明代的茶壶与茶盅的造型也随之改变。唐宋吃茶的方式是以茶末直接置于茶盏，用茶筅或茶箸搅拌，为不让茶末或茶水外溢，而用较大茶盏以及细长流嘴点茶的茶瓶。而明代是将茶叶直接放入茶壶内冲泡，再转注茶盅，所以茶盅不需如唐宋时期那样大，茶壶和茶杯成为茶席上的茶器主角。

如何区分茶杯、酒杯？明宫并无确实记录。研究人员查阅档案，发现明人文献记载的茶盅，如嘉靖二十六年（1547）烧造的“白色暗龙花茶盅”、万历十九年（1591）的“暗花云龙宝相花全黄茶盅”。将文献记载与宫中旧藏比对，专家发现其造型与洪武红釉印花龙纹茶盅、永乐甜白半脱胎划花龙纹茶盅、宣德宝石红茶盅、嘉靖青花云龙纹茶盅、万历青花梵文茶盅等器相同，都为撇口，弧壁，矮圈足，口径约在lO厘米，高5厘米，足径4厘米左右。这几件茶盅造型，都在元末明初以后始见，说明是因饮茶方式改变而出现的一种新式样茶盅。

下面简述成化茶具——茶壶和茶杯。

先说茶壶。明代以后的泡茶法，茶壶居主要地位。明晚期以后文人认为茶壶的大小、质地还关系到茶味，这是唐宋茶器不曾有的现象。明宫所留下的茶壶实物并不多，且都是瓷茶壶。故宫博物院和台北故宫物院所收藏的明代茶壶实物，明代唐寅《品茶图》、文徵明《品茶图》等画面上的茶壶都是瓷茶壶。下面两把茶壶，虽属永乐、宣德年间，但难得一见，插在这里介绍。

1．明永乐甜白釉三系茶壶，台北故宫博物院藏。这把茶壶是小圆唇口，半圆形壶身，肩饰三系，平底，浅凹足，曲流，竹节把，附平顶圆盖。通施甜白釉，釉色莹润。

明永乐甜白釉三系茶壶

2．明宣德紫金釉桃形执壶，台北故宫博物院藏。壶身像一只桃子，一枝带叶桃花贴饰在桃身，从把手一直伸展到壶流，流嘴呈半开花苞状。壶盖是四壶瓣瓜蒂形（系清代后加）。通体施紫金釉，生动写实。这把壶在进入故宫博物院收藏时，尚陈设于清朝皇宫乾清官内。景德镇珠山御窑遗址出土了一件类似的茶壶——明宣德红釉桃形执壶，壶盖为折枝五瓣桃花钮盖。

明宣德紫金釉桃形执壶

明宣德红釉桃形执壶

再说茶盅，又称茶杯、茶盏、茶碗等，明宫旧藏很多。宣德名品，介绍三件。

1．明成化青花折枝花果纹茶盅，台北故宫博物院藏。高5.8厘米，口径9.1厘米，足径4厘米。敛口，深壁，矮圈足。外壁青花绘四枝折枝无花果纹，有桃子、牡丹、柿子、石榴花，胎骨匀薄，质坚细腻，胎釉一线泛橙黄色。青花浅淡略灰，内壁白釉泛黄色。

明成化青花折枝花果纹茶盅

3．明成化斗彩婴戏图茶杯，故宫博物院藏。高4.8厘米，口径6厘米，足径2.7厘米。这件小杯造型轻盈秀雅，胎薄釉润，杯外壁以斗彩婴戏图装饰。一组画面为放风筝：一小孩放风筝，另一小孩观看；另一组画面是三个小孩在做斗草游戏。天空彩云飘浮，地上有棕榈、芭蕉、山石、花草等。春意盎然，其乐融融。早在明代嘉靖年间，景德镇御器厂就仿烧这种斗彩杯，署有嘉靖朝年款，现在仿品也颇为珍贵。斗彩婴戏图茶杯，应该寄托了成化帝期盼儿孙兴旺的祈愿。

明成化斗彩团花鸟图茶杯

3．明成化斗彩婴戏图茶杯，故宫博物院藏。高4.8厘米，口径6厘米，足径2.7厘米。这件小杯造型轻盈秀雅，胎薄釉润，杯外壁以斗彩婴戏图装饰。一组画面为放风筝：一小孩放风筝，另一小孩观看；另一组画面是三个小孩在做斗草游戏。天空彩云飘浮，地上有棕榈、芭蕉、山石、花草等。春意盎然，其乐融融。早在明代嘉靖年间，景德镇御器厂就仿烧这种斗彩杯，署有嘉靖朝年款，现在仿品也颇为珍贵。斗彩婴戏图茶杯，应该寄托了成化帝期盼儿孙兴旺的祈愿。

明成化斗彩婴戏图茶杯

成化瓷器之所以精美，原因之一是清官督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