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古窑讲堂】李一平：景德镇明清官窑（三）官窑的定义

　 　清人陈浏说：“官窑别于民窑，御窑别于官窑。”可见很早就有人想要把窑场的性质分清，之所以要分，说明官窑这一名称使用频繁而且混乱。因此，首先要把宋代官窑的性质搞清楚。

　 　从《垣斋笔衡》“京师自置窑烧造”和“袭故京遗制，置窑于修内司”的记述可见，北宋徽宗时的官窑和南宋的修内司、郊坛下窑应该与景德镇明、清御窑一样，均是为皇家烧造瓷器的窑场。《中国陶瓷史》也认为是“为两宋宫廷所垄断，烧瓷全部供宫廷专用”的皇家窑场。杭州老虎洞窑址和乌龟山窑址的考古资料同样证实了这点。宋代为什么把为皇家烧造瓷器的窑场称为“官窑”呢？明人高濂在《遵生八笺》中对此做出了解答：“所谓官者，烧于宋修内司中，为官家造也。”这里提到的“官家”就是指皇帝。把皇帝称作官家，始见于《晋书》，《晋书·载记六》记载，后赵皇帝石虎之子石邃欲篡父位，便对亲信无穷、长生以及中庶子李颜等人试探说：“官家难称，吾欲行冒顿之事（西汉时甸奴单干，杀父自立），卿从我乎？”北宋司马光《资治通鉴》中引了这段话，后来胡三省为《资治通鉴》作注说：“称天子为官家，始见于此。两汉谓天子为‘县官’，东汉谓天子为‘国家’，故兼而称之。”《太平广记》云：“五帝官天下，三王家天下，称官家犹言帝王也。”唐宋时，特别是宋代，“官家”成了对皇帝的特别称谓。北宋权臣蔡京之子蔡倏说：“国朝禁中称乘舆及后妃多因唐人故事，谓至尊（皇帝）为‘官家’，谓（皇）后为‘圣人’……”《炙虂果录》记周正夫曰：“仁宗皇帝百事不会，只会做官家。”所以，“官窑”即“官家之窑”，亦即“皇帝之窑”。明、清时候的“御器厂”或“御窑厂”，在当时也都是以官窑相称，例如，在明洪熙元年，仁宗皇帝颁布的《郊恩诏》说：“广东珠池及各处官封金银场，并江两饶州烧造磁器官窑仍前禁止外……”所以有的学者认为：“凡称官窑，皆御窑之谓也。”但是，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，“官窑”一词在使用过程中，概念不断地被外延。

　 　“捩翠融青瑞色新，陶成先得贡吾君。”从晚唐开始越窑就不断给朝廷烧造贡瓷，进贡次数频繁，数量巨大。特别是宋初，吴越国为了偏安一隅，更是“终不失臣节，贡献相望于道”，上贡之器“动辄上千上万件”。《余妣县志》载： “秘色瓷，初出上林湖，唐宋时置官监窑。”“秘色”一词的出现，更给越窑蒙上了神秘色彩，出现“越上秘色器，钱氏有国日供奉之物，不得臣下用，故曰秘色”之说。基于以上诸多原因，越窑被称为唐、五代时的官窑。

　 　陆游《老学庵笔记》云：“故都时，定器不入禁中，唯用汝器，以定器有芒也。”周辉《清波杂志》载：“又汝窑宫中禁烧，内有玛瑙末为釉，唯供御拣退方许出卖，近尤难得。”根据这两条文献和多次发掘，汝窑成为学界公认的宋代官窑。

　 　另外，安徽芜湖县东门渡窑址和合肥阜阳路陶瓷窖藏出土四系罐，近底边钤印“宣州官窑”款；广西博物馆藏底钤篆书“钦州官窑”的晚清白泥陶直颈瓶。

　 　砖瓦上有官窑字样的：江苏镇江出土唐宋护城砖，印“润州官窑”；河南巩义县宋定陵附近窑址出土一批印有“定陵官窑”“官窑”铭的大板瓦。北京故宫坤宁宫花墙上有印“嘉庆三年官窑敬造”的黄、绿琉璃砖，福建宫有印“嘉庆五年官窑敬造”“宣统年官琉璃窑造”的琉璃瓦。

　 　更有甚者，还把为宫廷生产的器物也称“官窑”，即将官窑器简称官窑。如：《武林旧事》记述二月二日，“宫中排办挑菜御宴”，席间有“抽奖”活动，奖品中就有“铤银……官窑、定器之类”；宫中赏花时，“凡诸苑亭榭花木，妆点一新”，“以至裀褥设放，器玩盆窠，珍禽异物，各务奇丽”。诸多陈设中也有“官窑定器”。上述奖品和陈设的官窑，显然是官窑生产的器物。

　 　以上所说的概念外延之官窑中，唐、宋时期的巩县窑、邢窑、越窑、耀州窑、汝窑、定窑、景德镇窑，因产品精美，质地优异，都是为朝廷烧造贡品的窑场；刻“盈”“大盈”“翰林”款的白瓷，是唐室私库——大盈库在邢窑订烧之物。刻“官”“新官”款的白瓷和青瓷是晚唐和北宋初太官署分别在定窑、越窑、耀州窑订烧，作为祭祀、朝会、宴飨时的膳具，所以也是官署衙门订烧所需器物的窑场；而“宣州官窑”“钦州官窑”当属制作粗糙的地方官窑。如：印“宣州官窑”款的四系罐，为半施釉的缸胎器。“钦州官窑”白陶直颈瓶是清光绪时，官府开设泥兴习艺所，其产品的底部有“钦州官窑”小方印；清宫的官琉璃窑是在工部虞衡司管理下生产的窑场；随葬明器和“定陵官窑”墓砖是由将作监下甄官署根据工程需要而安排生产的。

　 　综上所述，前揭窑场中专为皇室烧造瓷器的窑场，是为狭义的官窑，即由国家出资，并委派专人管理，生产资料为国家所有，产品没有商品属性，专为宫廷烧造瓷器的窑场。其余的贡窑、地方官窑、工部安排下生产的窑场……均为广义的官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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